文：杏坛闲人
图：来自网络
要想富，先修路。这句话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，成为妇孺皆知知的道理。中央和地方政府为加快经济发展速度，投入了大量财力、物力和人力修筑铁路和高速公路。一时间，高速公路的建设突飞猛进。从年我国第一条高速公路建成通车，到如今，我国的高速公路就四通八达，跨进世界先进行列。为加快我国的经济发展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。
可是，由于我们国家幅员辽阔，经济发展很不平衡，特别是一些贫困山区，由于交通不便，严重的制约了经济的发展。山沟里人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，期盼高速公路能早日修到大山里。年，穿越秦岭的沪西高速公路合肥至西安段终于快要峻工了。作为一名苏北人，我就是年的3月来到这条高速公路收费站施工工地的。
我们施工工地有两个。一个是竹林关收费站，另一个是商南收费站。竹林关收费站是个小站，商南收费站是陕西和河南交界的大站，我们施工是从竹林关开始的。
竹林关位于陕西省丹凤县境内，是竹林关镇的驻地，人口余人。在山区，这算是一个较大的集镇了。它座落在秦岭东部的余脉中，丹江河从镇的西边向北流过。
这里海拔米，群山巍峨，沟壑纵横交错，交通很不方便。
据当地人讲，从前竹林关是个商贾云集的码头，南来北住的商船顺丹江河穿梭，把南方的大米、茶叶、绸缎布匹经长江、汉江再逆丹江河上溯，最远处可达离西安不足两百里路的黑龙口。
返航时，再把山里的药材等山货，运到江南各地。竹林关就是这条水路上的重要码头，镇上有当年船帮们建造的船帮会馆和戏楼。现在戏楼已不复存在，会馆则成为镇政府办公场所的组成部分。仅此会馆和戏楼，就可以想象当年竹林关的繁荣与热闹。
现在丹江河的水量减少，商船早已停航，河水仅够供旅游者漂游用。这大概正是沧海变桑田的缘故吧！正因为竹林关有着不同一般山村的位置，所以这里也成了兵家必争之地。年，徐向前率鄂豫皖根据地的红军西进时，就曾攻克竹林关，为队伍补充了大批的粮食和弹药。
商南收费站虽是陕西省东出的门户，规模大，设有十八个收费口，但它却座落在一个叫兰草沟的山沟里。这里的海拔米，是整个路段的最高点。它的周围散落着几个小小的村庄，是商南县富水镇赤地村的辖区，距离商南县城一百多里，距富水镇驻地十五里，距竹林关一百五十多里。
竹林关和赤地村都处在秦岭东南部的余脉中。改革开放以来，虽然中央政策向西部倾斜，封山造林、退耕还林等政策及辅助措施层层落实，也修了少部分能行驶机动车的山区公路，农村面貌有了一定的改观，农民的生活水平也有了一定的改善，可是，现在的发展水平别说与经济发达的苏南比，就是滞后的苏北，也要比他们强好多。
前面讲过，竹林关是较大的集镇，可镇上的集市贸易却很冷清。集市上没有人头攒动的场面，新开张的店铺有几十家，生意非常萧条，顾客稀少。听当地人讲：这几年修高速路，在路上干活的工人们闲时就到镇上来逛逛，因此镇上就比从前显得热闹多了。
镇领导认为这是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，所以就千方百计招商引资。这不是吗？商铺、宾馆、酒楼盖那么多，有的还没等到开业，高速路就修好了，工人走了，竹林关又恢复了以前的宁静。群众盼高速路通车后，能促进当地的经济发展，我预祝竹林关早日叶茂林青，货畅其流，人民脱贫奔向小康。
这里的农村还保持着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状态。农民们种菜能满足自己一家吃的就行了，很少上集市去卖。我们买菜时经常抱怨卖菜的太少，没有挑选的余地。
而卖菜的人则解释说，如果不是修路工人吃菜，卖菜的更少。家家都种着菜，卖给谁？确实，小农经济观念在他们意识上根深蒂固，即使吃不完的菜，他们也不会想到出售换成钞票。
在商南工地时，就看到几户村民种的冬瓜、四季豆等菜因吃不完而不收摘，坏在地里。经我们的炊事员提醒和劝说后才收摘卖给我们。看着她们提着空篮子、往衣袋里装钞票时的高兴劲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怜甚至悲哀。
每当我们给他们讲起我们这里如何搞蔬菜规模经营、在田边地头就卖菜，如何把菜销往全国各地，菜农们如何通过种菜发家致富时，他们好象听天书一般。
有时也有人羡慕而又无奈地说，俺这穷山沟啥时能象你们那样就好了。我们指着正在修筑的高速路对他们说，这高速路不就要通车了吗？路一通就快富了。他们也笑了，说路早修几年，我们也许早该富了。
这里的村民仍遵守着传统的生活方式。早饭是用玉米糁熬制成的黏稠的粥，黏稠得须用筷子夹着吃。一碗玉米粥，放点自己腌制的咸菜，便是一顿早饭。肉是很少吃的。
房东俞老汉老两口子，当初不知腌了几斤腊肉，经历三年了还没吃完。那年中秋节，老两口请在高速路上打工的女儿和女婿到自己家吃午饭，也仅做了两个菜，一个炒四季豆，一个是腊肉炖萝卜。
也许因为离集镇远，人们很少到镇上赶集。农闲时，妇女们便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纳鞋底或织毛衣。只有必不可少的几件家用电器在告诉人们，这里也能听到时代前进的脚步声。
有一次，因不小心我的腿摔伤了，肿得好粗，好几天不能走动。医院去拍片检查，医院和寥若晨星的就诊病人，实在太不相称。输液室里竟只有四个患者输液，使得面积本来就不大（大约50多平方米）的输液室倒显得冷清空旷。
我们这里的任何一家乡镇卫生院的就诊患者，都要比这里多。是我们这里人的免疫力差容易生病，还是山里人的免疫力强而不生病？
在赤地诊所换药时与诊所医生谈起这些时，诊所医生感慨地说，我们全县人口才13万，又是国家级贫困县，老百姓有了病一般都是硬扛着，用平时采的中草药对付。实在抗不住啦，才到我这里来买点药或打针。
实行合作医疗后，比从前好多了，但我们报销的太少，一人一年报销药费不能超过40元。现在药价又高，根本不够用。这几年外出打工的人多了，老百姓比以前手里宽裕了，国家对我们扶持力度也逐年加大，现在高速路又修通了，我们这里的贫困帽子也该摘掉了啦！总不能老靠国家扶持吧！要是那样，下一代孩子都娶不上媳妇啦！
在我腿伤期间，房东老夫妻俩闲暇时常来看望。除了伤情，我们聊得更多的是山区的过去和未来。据老人讲，虽说是山区，他们的土地并不少，每人近两亩耕地，还有山林。
只是因缺水庄稼收成不好。可山林资源多，毛栗、板栗、中草药多的是。近几年上级又扶持种香菇，那家伙在城里可卖好价钱。
可我们这里山高路险，到这里来收购的客户少，卖货的多了他们就压价收购。老百姓都想赶紧卖掉换来钱再买农药化肥，只好忍痛贱卖。我们辛苦一季挣不了几个钱，钱都让收购商赚走了。还有毛栗，那东西难储存，摘下来就得卖，一个星期卖不掉，就会坏掉，每年光坏掉的毛栗就不计其数。
我说：“高速路快通车了，你们村又靠收费站，以后就会好起来的。”“这我相信。不然的话，国家怎能下大决心、投资那么多钱来修这条路。为修路早日动工，我们也做出了不少牺牲。
单说这收费站占用的地，那可是在学大寨时我们全村百十口人，用三年时间修建成的旱涝保收田啊！一百一十四亩旱涝保收的‘大寨田’，现在因为修路，全埋在路下了。
要说赔偿，每亩地赔万儿八千的，够哪一头？不管怎么说，修路是为咱百姓造福，眼前虽然吃点亏，要看长远。这不就是咱盼望多年、自己想修又没能力修的幸福路吗？所以，一说到这些，一些原来嫌赔偿钱少的户也就不再说长道短了.俺村在征地过程中是最顺利的村。”
是的，为了这条路，山沟人做出了很多牺牲。他们用满腔的热情和殷切的期盼，等待着通车时刻的到来。
记得我们从竹林关往商南工地转场时，汽车在刚修好的高速路上飞驰。时而驰骋在丹江河滩的高架桥上，时而又钻进或长或短、或曲或直的隧道里。这又与蜿延的流水，共同构成一幅美丽的自然风景画，而路上的施工车辆和施工的人群又为画面增添了无限生机。
只是这美丽的画卷，一直“养在深山人未识”，我相信随着高速路通车日期的到来，她也必将要掀开那神秘的面纱，让南来北往的人们一睹她绚丽的风貌！
在商南收费站工地上，我认识了一位初中生。八月中旬的一天下午，我在巡逻时看见一个个子不高、胖墩墩的青年人正在水泥路面洒水保养。心想，这么简单的的活怎么让年轻人干？
当我走到他身旁、他抬头看我时我才看清，原来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。十来岁的孩子就出来打工挣钱，可能又是因贫困而辍学的吧！心头油然生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怜悯。
看见我走过来，他一边继续舞动着水龙头，一边笑嘻嘻地朝我点了点头，算作向我打招呼。“多大啦？”我一边问，一边帮他扯了扯水龙管子。“十三岁。”他一边回答，一边继续干活。“不上学了吧？”“上！开学读初二。”他的普通话讲得很规范。
他的回答让我感到有些意外，禁不住又问：“怎么大热天到这里来打工？是不是想挣钱交学费？”“自己挣钱交学费不好吗？”
他朝我扮了一个鬼脸，一边干活，一边继续说道：“暑假快过完了，那一天我到这里看看高速路收费站是啥样的，也想看看能不能找点我能干的活，正好碰上村主任，他说我年龄太小，哪个施工队敢用童工？我就央求他说，快开学了，我也干不了几天，在高速路上干点啥活都行，不给工钱也行。
因为放假时老师说：‘开学后笫一篇作文就写你在假期中关于高速路上的见闻。’在我的央求下村主任为我联系了这个活儿。我如果不在高速路干几天，亲自体验一下修路的滋味，开学后怎么能写好这篇作文？快通车了，我就指望用这篇作文向通车典礼献礼呢！”孩子的一番话让我感慨万千，从此我们一老一少成了忘年交。
我们竣工撤离时，筹备通车典礼的工作人员正在现场紧张地工作着。房东老两口及他们的儿孙、周围邻居都来向我们送别，说了很多惜别的话，并一再表示欢迎我们再来。
车子缓缓地驶离了新落成的收费站。离我们越来越远的收费站，我们千辛万苦出力流汗建成的宏伟壮观的陕西高速路东大门，在已经感受到通车典礼喜庆气氛的时候却要离它而去，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遗憾。
这正如农民工诗人杨成军的诗中写的那样：“我们是漂在一盆汤上的浮油，汤需我们点缀，而我们却不能融进汤里。”
其实，作为一名打工者，又有什么值得失落和遗憾的呢？贫困山区的人们盼望多年的幸福路就要通车了，应向他们祝贺，为他们高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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